■孫樹峰 王崇嘉

盛夏時節(jié)，陸軍第80集團軍某旅千人百車遠程機動，秘密執(zhí)行跨區(qū)演訓(xùn)任務(wù)。在千余公里的路途中，行走什么路線、途經(jīng)哪些地方，都由梯隊指揮長臨時告知。高炮營指揮控制班班長、中士趙萬忠怎么也沒有想到，自己這一路會心潮翻涌三回、深深沉默三回。

第一階段是摩托化行進。部隊行至某市市區(qū)時，身兼駕駛員的趙萬忠邊開車邊觀察路旁標(biāo)識，當(dāng)車輛按照臨時指令拐上一條南北走向的道路后，他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路牌上寫著一個熟悉的路名——他的岳父母家就在這條路的路口。穿行在熟悉的街道，想起第一次登門拜望岳父母時的情景，趙萬忠陷入了美好的回憶里。他多想停下來再去看看，但任務(wù)不等人，只能悄無聲息地路過。

次日，部隊轉(zhuǎn)為鐵路運輸，軍列將會經(jīng)過趙萬忠的家鄉(xiāng)縣城。得知這個消息，趙萬忠一下子激動起來，因為他的老家只有一條鐵路，而他家的老房子就在鐵路旁邊，那里住著他的父母雙親。

夜幕降臨，借著窗外依稀的燈光，趙萬忠辨認出軍列已行至村口，再往前不遠就是他家了，他的心“咚咚”跳起來。這個時間點，父母在干什么呢？他們會不會聽到火車鳴笛聲，走出院子？趙萬忠記得兒時有火車經(jīng)過，母親總會抱起他飛奔出來指給他看……

要不要給父母打個電話，“巧妙”地提醒他們出來一下？哪怕只是站在窗口，推開窗戶？然而，保密的事情比天大，這個念頭在趙萬忠的腦海里一閃而過。

車速好像忽然變慢了，車輪碾過鐵軌接口處的“咣當(dāng)”聲變得格外地響，那棟老房子“撞”進了趙萬忠的眼睛——

他看到那扇正對著鐵路的窗戶亮著燈！

那是父母的房間！

窗戶開著，他看到窗前有人影走動！

好像是——母親！

趙萬忠早就把車窗開了一道縫，此刻他使勁把頭抵在上面，張大了嘴。不過10來米的距離，只要他喊一嗓子，父母應(yīng)該就能聽見。

趙萬忠終歸沒有喊出聲來。他猛地把頭扭了過來，熱淚從他的眼角滑落……

戰(zhàn)友們得知火車剛剛經(jīng)過趙萬忠的家門口，本來熱鬧的車廂里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。慢慢地，輕輕地，不知是誰哼起了《軍中綠花》的旋律，整車廂的人跟著唱了起來，聲音越來越大。

夜已深，迷迷糊糊中，趙萬忠聽到連長黃俊濤告訴哨兵馬上要經(jīng)過的城市，頓時清醒過來，那是他妻子工作的地方啊！

趙萬忠的妻子叫趙文靜，是一名小學(xué)老師。兩個人本打算這個月舉辦婚禮，邀請親朋好友一同見證，但因為此次演訓(xùn)任務(wù)只好延期。趙文靜知性溫婉，很支持趙萬忠的工作，得知婚期推遲只是嗔怪了一句：“唉，就知道嫁給你們軍人沒那么容易……”

此時，與妻子相處的一幕幕映入眼簾。上次休假歸隊前，趙萬忠送妻子返校，一路上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。抵達學(xué)校后，妻子站在校門口依依惜別，千叮嚀萬囑咐。一陣酸楚和愧疚涌上心頭，趙萬忠直起身子，往車窗外看了一眼，外面一片漆黑。

由于連隊當(dāng)晚沒有集中保管手機，趙萬忠想了好一會兒，才給妻子發(fā)了一條微信：“靜，最近好嗎？”

直到第二天天亮，趙萬忠才收到妻子的回復(fù)：“孩子們剛復(fù)課，挺忙的！那么晚還沒睡，沒事兒吧？”

趙萬忠仰起頭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回復(fù)道：“沒事兒，靜，就是想你了……”隨著“想你了”3個字發(fā)出，手機屏幕上下起了“星星雨”。

收起手機，趙萬忠命令自己收回心神。前方即將到達目的地，作為骨干的他，需要馬上理一理物資裝備卸載的流程。他知道，戰(zhàn)斗馬上就要打響。

趙萬忠當(dāng)兵8年，歷經(jīng)4次轉(zhuǎn)崗，多次被評為“四有”優(yōu)秀士兵。不久前征求軍士留隊意愿時，他第一時間寫下“愿意留隊”4個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