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金坤
晨起,微涼。
披一身秋風(fēng),踏兩腳露水,在阡陌間漫步。野草枯黃,落葉翩飛,滿目蕭瑟。正感嘆紅衰翠減,不想幾朵牽牛入眼來。
菜園的籬笆上爬有一株牽牛,開出了幾朵牽牛花,淡藍(lán)的薄薄的花瓣,似薄綢的質(zhì)感,在晨光中搖曳微笑。它的顏色很簡潔,藍(lán)、白兩色構(gòu)成,它的枝葉也很簡凈,幾片葉、幾縷卷曲的藤蔓,蔓上間或開著幾朵明凈的花。那花蔓順著籬笆向著高處攀爬,那花朵也向著秋空開去,把我有些傷感的心引向了碧霄。
“小盤承露凈鉛華,玉露依稀染碧霞。弱質(zhì)幽姿娛我老,傍人籬落蔓秋花?!蓖鴰锥錉颗;ǎ鋈幌肫鹆嗽晃辉娙说脑娋?。便想著秋天真是一位高明的畫師,只這么幾筆,便勾抹出了秋的韻味,刪繁就簡,簡而不枯瘠而豐腴,正是恰到好處。
曾有幸見過白石老人牽牛花作品的真跡。白石老人以花青為主色調(diào),以藍(lán)、白兩色畫花,以墨色兼容的濕筆畫葉片,以干澀而飄逸的枯墨畫藤蔓,寥寥數(shù)筆,便得其神韻。此畫雖然在落款上沒有顯示時間,但我私下認(rèn)為,白石老人的這幅《牽?;ā窇?yīng)是秋天所畫,或者畫的是秋天的牽?;?。
如果我作畫,春天我取桃李,因其最能表達(dá)春之明媚芳菲;夏天則取芭蕉,彩墨肥碩而又嬌艷,最可得夏之風(fēng)致;至于漫天飛雪的冬季,惟有臘梅最合其神貌,清新剛麗的風(fēng)骨彌漫乾坤;秋天我選牽?;ǎ驗橹挥兴{(lán)白相間的牽?;ǎ拍芘c秋這簡潔干凈的本色神會。
記得郁達(dá)夫在《故都的秋》中說:“從槐樹葉底,朝東細(xì)數(shù)著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,或在破壁腰中,靜對著像喇叭似的牽牛花的藍(lán)朵,自然而然地也能夠感覺到十分的秋意。”牽?;ㄖ谇?,如柳宗元清峭之美的《永州八記》,如虞世南端雅靜穆的《夫子廟堂碑》,如陶謝詩筆之于魏晉風(fēng)度。這樣簡凈峭潔的畫軸,不適用吳昌碩的墨飽彩濃,不適用朱耷的狂怪枯索,不適用林風(fēng)眠的絢麗燦爛,而只應(yīng)該是白石老人的斗方小品。
我把耳朵貼近牽?;ǖ幕ü?,洗盡鉛華的喇叭里,吹出一陣陣秋聲:清澈,高遠(yuǎn),潔凈。
(作者單位:山東省臨清市人民檢察院)
編輯:蔣起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