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祖友
家母不習(xí)慣在城里住,年關(guān)將近,老人該如何過年,我得回去安排安排。那是一個雨天,下車后我步行了一段山路,到家時,一雙球鞋早已濕透。母親揭開一個古銅色的箱子,翻了一會,找出一雙新布鞋來,說:“本打算春節(jié)帶給你,正好你回來了,現(xiàn)在就把它換上吧,看合不合腳。”我把腳往鞋里一套,一股暖流從腳心向周身散發(fā)開來。兒時,母親為我們做年鞋時的情景,如泉水般地汩汩涌上心頭。
記得小時候每到過年,母親都要為我們做一雙新鞋。也許是應(yīng)新年新氣象,圖個吉利的意思吧。那時人們的物質(zhì)生活水平都比較低,母親把親自做的新鞋作為過年時送給孩子們最為隆重的禮物。對孩子們來說,新年最大的企盼也就是能有一雙新鞋穿。時令剛進(jìn)入臘月,看到同伴家已開始張羅做新鞋的事了,我就催促母親。其實我的這種擔(dān)心是多余的,因為做年鞋的事早在入秋時就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
母親做年鞋的整個流程至今我還記得一清二楚。首先她教我們在門板上刷一層層面糊,然后由她將一塊塊零頭碎腦的布片一層層整整齊齊地粘到門板上,數(shù)天后,門板上的布就結(jié)成了一整塊硬硬的“殼”。母親按我們腳板的大小,將“殼”剪裁成一個個鞋底樣子。再就是要開始納鞋底了。在我印象中,納鞋底是最麻煩、最費工的活計。為了不耽誤過年時孩子們能有新鞋穿,母親總是把鞋底帶在身上,因為她息工時要納,串門嘮嗑時要納,連走路時也要納??傊?,為納鞋底,點滴時間她都用上了,有時還要加夜班。一覺醒來,看到堂屋里還亮著煤油燈的燈光,只見母親手臂的影子在昏黃的墻壁上不停地畫著一道弧線,聽著“呼呼”的拉扯麻線聲,不覺心中為之一熱,眼眶也濕潤起來,心中暗暗地下著決心,長大后定報母恩。
鞋底納好,鞋幫縫上,只剩下最后一道程序了——定型。那時,沒有像現(xiàn)在這樣的技術(shù),定型膠往布上一噴,問題瞬間搞定。那時候用的都是大小不同、形狀迥異的木制楦子。楦子往鞋里一撐,幾天后,一雙有棱有角、像模像樣的新鞋就做好了。待到年飯吃過,父母親才把新鞋交到每個孩子手中,從母親手里接過新鞋的那刻,感到特興奮、特溫暖、特神圣。
這么多年過去,我已在外工作多年,也沒少買鞋穿,自己也不缺鞋??赡赣H每年春節(jié)都不忘給我做一雙新布鞋。從內(nèi)心來說,我怎么好麻煩老母親給自己做鞋,可我從未勸阻過母親的這種行為,每次收到鞋后,我都會用一塊布把它包起來珍藏好。春節(jié)母親來家時,我都要鄭重地穿上它。因為布鞋里珍藏母親的一顆滾燙的心,布鞋寄托著母親對子女永遠(yuǎn)也無法割舍的牽掛,這種人間大愛是拿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的?。?/p>
(作者單位:安徽省巢湖市公安局)
編輯:蔣起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