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白旭東
火車的鳴笛聲已過去許久,但仍像是水浪在耳邊打了一個旋兒,散不開。老李理了理頭上的警便帽,緩緩將手伸向高處,輕撫著路過的風。細碎的顆粒觸感在干燥泛白的唇間來回踱步,似有刻意敲打著齒間“沙沙”作響——這是春季南疆獨有的余味。
步道西延,他一走,便是30年。
抬目間,老李似又憶起自己20出頭的念想——看到了那個依舊板正健碩的身影,正在“帳篷派出所”旁揮汗如雨的光景。
眼看平途拓地百尺破,揮鋤立鏟疊層落,綠蔭蔥蔥,院落規(guī)整,樓棟井然。這是他現(xiàn)如今向年輕民警常常絮叨的建所過往。有人愿意聽,他便愿意講下去。
突來的汽笛聲硬是將老李抽回過神來。眼前依舊是黃塵渺渺,荒草萋然。酥麻感瞬間開始向全身游走,順手扶了一下旁邊的防護網(wǎng)——那是前些年他參與“8·24”南疆線洪水斷道搶險救災落下的腰痛病。
依稀記得那夜的呼喊焦灼、人頭攢動、機械轟鳴。14個小時的鏖戰(zhàn)已讓他記不清跌倒、滑落了多少次。似又回到了那年那景,精神抖擻、毫無倦意。
那天之后,所里的伙計們趕到醫(yī)院探望他時的逗笑,“20歲的小伙還得輪換休整一番,你確實是比小伙子們更像小伙子咧?!?/p>
澎湃炙熱的心與那年激蕩的風雨接續(xù)印刻在每一個愿意駐足的人身上。也正是那天他向伙計們說的那番。曾經(jīng)的老師父們總是告誡他們:一種習慣或底調(diào),如若改了,并無益處。話文過多,不沉心性;傳繼不用,亦是徒然。
不知何時,第三趟列車已經(jīng)駛過。沒有嘯長的汽笛,沒有卷起的沙塵,甚至沒有車輪摩擦鐵軌的轟鳴。身后一聲稚嫩的“師父”讓老李突然想起今天還帶了個小家伙出來。
“師父,你走得也太快了?!薄笆遣皇茄床∮址噶耍俊薄耙灰菹⒁幌??”“再給我講講咱們派出所別的故事唄?!毙〖一镆贿B串的話語讓老李不由得撓了撓頭。但轉(zhuǎn)身看到小家伙泛光的眼瞳,那年那景的美好還是讓他心頭一熱。
坐在前方樹蔭下的半根樹干上。光落了下來,如星火在手心里打了一個旋兒。
風一吹,化了。
(作者單位:烏魯木齊鐵路公安局庫爾勒公安處)
編輯:王晨暉